近年来，消费者们在社交媒体上纷纷抱怨，称购买到心仪的衣服变得越来越难。从日常上班到休闲聚会，人们在挑选服装时总是希望找到既合适又好看的款式，然而这种愿望似乎逐渐成了一种奢望。
社交平台上充斥着对服装市场现状的不满声音：“现在好看的衣服都去哪了？”“以前款式多样，现在怎么都这么相似？”“是我审美出问题了吗？”“这个月我已经退了十几件衣服了。”据统计，女装电商的平均退货率已经攀升至五成以上。
问题不仅仅在于价格，更重要的是，消费者们发现如今的服装在尺码、版型设计以及审美上都大不如前。许多购买回来的衣服往往只能勉强穿几次便被闲置。随着电商和直播成为主流购物渠道，服装行业陷入了价格战、爆款和走量的漩涡，逐渐形成了“劣币驱逐良币”的市场环境。
孟纬霖，一位在服装行业摸爬滚打了23年的资深从业者，他的故事见证了这一行业从繁华到混乱，再到停滞甚至倒退的历程。他在杭州的“裁缝一条街”长大，从小便跟随老板进货，2002年开始涉足服装零售，后来转做批发，并在2015年组建了自己的原创设计团队。如今，他在深圳拥有三个档口，杭州一个档口和一个零售店，线上则在1688平台开展业务，其中80%的业务来自实体批发，公司拥有十名员工。
孟纬霖表示，近年来，服装生产的工厂、批发商以及零售店的生存空间都在不断被挤压。为了追求效率和销量，选择低价、爆款的服饰似乎成了行业的明智之举。然而，这也导致了抄袭现象屡禁不止，服装质量越来越难以保证。
他分享道：“现在的电商平台上，90%以上的衣服质量连我们二十年前的都比不上。因为做电商的人大多不是专业从业者，他们不懂衣服的好坏，只懂流量和运营。他们只看数据，哪款卖得好就跟风做哪款，这就是所谓的‘爆款’。”
孟纬霖认为，衣服可以分为成衣和时装两种。成衣是刚需，用于御寒遮羞；而时装则是对生活品质的追求，需要搭配和工艺。他表示，现在很多商场里的普通品牌衣服，1000元以内的都很劣质，看得上眼的衣服价格基本都在3000元以上。
他回忆起90年代，那时买一块好的面料做裤子就要花掉五分之一的工资。那时的衣服讲究料子、版型、工艺和做工，缺一不可。而现在，大家都喜欢尺码大、款式基本但带点小设计的衣服，价格还要相对便宜。这种趋势导致从年轻人到中老年人，从外卖小哥到快递小哥，都在穿同一款式的衣服，面料质地也大同小异。
孟纬霖感慨道：“我觉得穿爆款是一种耻辱。爆款是一个误区，它的逻辑是大家都觉得好看的衣服穿在身上也好看。但‘衣服好看’和‘穿在我身上好看’是两回事。衣服是为人服务的，不能让人去适应衣服。除了基本款T恤或打底裤，每件衣服都不是标准化的商品。买衣服总得试，得看这件衣服是否适合我的气质。”
他继续说道：“大家都喜欢好东西，但都不想多花钱。现在的消费者看到价格便宜就觉得理所当然，认为衣服就应该是便宜的。于是服装行业陷入了价格战的恶性循环，只有便宜的衣服才能卖出去。”
孟纬霖还谈到了做原创的艰难。他表示，做原创的代价很大，但抄袭却很容易。电商为了拼价格和流量，只能选择便宜的面料和辅料，甚至牺牲质量。而高端工厂往往因为订单周期长、技术要求高而不愿接电商订单。这也导致了现在市场上充斥着大量质量低劣的服装。
“我认识的大部分服装行业人现在都不赚钱，甚至亏钱。唯一赚得多的是个主播，他把淘宝上的爆款衣服买回来换成高档面料再卖给中老年群体。但这种投机取巧的做法并不能长久。”孟纬霖说道。
孟纬霖认为，服装行业门槛其实很低，做便宜货很简单。但现在很多服装商不是在卖衣服，而是在卖面料。他们为了展示自己的面料而做一些简单的衣服挂在那里。这种做法忽视了衣服的设计感和工艺水平。
他分享了自己的一次经历：“我曾经让五个我觉得比较好的工厂试做一件巴宝莉风衣的仿版，但只有一家曾经给巴宝莉代工过的工厂能做到95%的相似度。其他工厂只能达到70%左右。这主要就是工人的手法问题。给巴宝莉代工过的工厂里的工人都是老师傅，他们的手艺传不下去，现在大多数衣服都是流水线生产的。”
孟纬霖还谈到了做品牌的艰难。他表示，他们给衣服起了品牌名，但卖给客户时不会打上自己的商标，因为客户不希望他们被轻易搜到。客户进货后会贴牌、溢价出售。他们主要面向的是买手店等渠道。
“做品牌需要很大的资本投入。我知道广州有家淘宝店销量很好，广告很多，但前几年一直都在亏损，目的就是为了拉到风投。而我们的衣服因为见效慢、不能迅速达到最大产出效果而不受投资人青睐。”孟纬霖说道。
尽管面临诸多困难，孟纬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热爱。他表示，把一件漂亮的衣服卖给一个能驾驭好、穿得很好看的顾客很有成就感。他认为一件衣服做得好是有灵魂的，是一个作品。虽然做原创需要提前开发衣服并承担损失风险，但他依然选择坚持。
“说不定后面就会好一点了。”孟纬霖满怀希望地说道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