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北的秋天,风沙大得出奇。戈壁深处,那座废弃的边境哨所孤零零地立在荒原上,像一块被遗忘的石碑。

段元诚和吕先生沿着干裂的土路走近。路两旁只有低矮的灌木,风一吹就沙沙作响。哨所的白墙早已斑驳,铁皮屋顶锈迹斑斑,旗杆倾斜着,顶端什么也没有。
“以前每天清晨都会升旗。”吕先生停下脚步,抬头望着那根孤零零的铁杆,声音低沉,“一整条戈壁都能看到。”
推门进去,屋里空无一物。灰尘厚得能在地上留下鞋印。角落里残留一张破铁床,床脚歪着,旁边散落着一只掉漆的水壶。墙壁上还能看见褪色的口号:——“寸土不让。”字迹模糊,但仍能辨认。
段元诚走过去,用手抚了一下那几个字,手心落下了一层粉末。他没说什么,只转身把这一幕收进相机。
二楼是瞭望台,楼梯窄而陡,踩上去发出嘎吱声。风透过破碎的玻璃灌进来,带着冷冽的砂砾。站在高处,远方是无尽的戈壁,天与地在灰色的线条里融为一体。
吕先生靠在栏杆上,望着远方沉默了很久。最后他说:“当年站岗的人,从来不看风景,只看有没有影子动。”他的语气平静,却让人心口发紧。
段元诚没有追问。他知道,有些记忆说出来就会破碎,不如让它留在沉默里。
天色渐暗,风声在空旷里更显得尖锐。两人下楼,院子里荒草丛生,掩没了当年的脚印。吕先生弯腰,把一块掉落的铁片摆正放在墙角,像是在替旧物收拾最后的体面。
“你觉得它会彻底倒掉吗?”段元诚问。
吕先生摇摇头,说:“风能磨掉墙,磨不掉它曾经守过的东西。”
太阳完全沉下去时,他们走出哨所。远处的戈壁线上闪过一瞬车灯,随即消失在风沙里。回头望,那座废哨在暮色里模糊得几乎看不见,但仍像一只执拗的眼睛,静静凝望着无人经过的边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