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金川集团镍钴股份有限公司的电解车间里,傍晚的灯光下,电解液特有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。镍电解一车间的电解班班长兼技术主管柴国梁戴着厚实的胶质手套,正仔细检查刚下线的镍材。这些经过精心提炼的高纯度镍,未来将成为飞机、卫星等高端装备的“筋骨”,赋予它们更强的耐用性和可靠性。
“我的工作就是去除粗镍中的杂质,把镍炼到最纯。”柴国梁说。30年来,他始终专注于这一目标,用匠心和汗水淬炼出高品质的镍材。不久前,他凭借卓越的技艺和贡献,被认定为大国工匠人才。
1994年夏天,刚从文科专业毕业的柴国梁走进金川集团厂区。第一次站在电解槽前,他看着翻滚的电解液和挂着结晶体的极板,一时不知所措。“别嫌活儿脏,咱们的材料是国家造大飞机、卫星的关键。”车间老师傅指着液面的浮沫说,“这泡沫发灰,就是pH值偏了,得赶紧调。”这句话成了柴国梁的“入门课”。
为了弥补专业知识的不足,柴国梁开始疯狂“补课”。下夜班后,别人休息,他却捧着专业书籍钻研,遇到不懂的术语就追着老师傅请教。几年间,他积累了12本技术笔记,每页都记录着日期和生产工况。这些带着汗渍的笔记,后来成为车间新员工的“宝典”。
车间里的老师傅都记得,那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后来变得异常“扛造”。夏天车间温度高达40摄氏度,柴国梁穿着厚重的防酸服,在电解槽间穿梭,一天下来,工作服能拧出半桶汗水。一次夜班,他路过12号槽时停下脚步,发现电解液流速变慢、颜色变深。他立刻停机检查,发现进料管被阳极泥堵塞。再晚半小时,整批镍板都将报废。从此,“柴师傅的眼,比仪器还准”的说法在车间流传开来。
2006年,镍电解三期扩能改造工程启动,新设备调试成为最大挑战。柴国梁主动搬到项目现场,一张折叠床、一个保温壶成了他的全部家当。白天,他跟着施工队爬管道、查线路;晚上,他趴在临时办公桌上整理数据,计算器按键被按得发亮。为解决“电解液循环不均”问题,他连续48小时未合眼,最终摸索出“分段控速”的调试方法。
“干一行精一行。”面对年轻职工的提问,柴国梁指着车间墙上的标语说,“把每个细节磨到位,活儿才会给你好结果。”
在柴国梁的劳模工作室里,摆着许多“奇怪”的物件——改装的塑料瓶、缠满胶带的钢管。最引人注目的是用矿泉水瓶制作的液位调节器,瓶身钻了3个孔,标签上写着“2018.7.15第132次试验成功”。
2018年夏天,车间电解槽频繁出现问题:液位差控制不准,镍板边缘出现毛刺,废品率比平时高出三成。技术员们提议购置进口控制系统,但设备费用高达几十万元。柴国梁蹲在槽边观察许久,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,突然灵光一闪:“瓶口小、瓶底大,旋转瓶子能控制水流,咱们能不能做个类似的调节器?”
说干就干,柴国梁带着两个徒弟,用废弃的PVC管和塑料瓶搭建试验台。第一次试,瓶子漏液;第二次,角度无法控制……直到第132次试验,他们在瓶身加了定位卡槽,终于成功制作出能180度旋转的调节器。这个造价不到50元的“土装置”,使镍板瑕疵率直接下降90%。“别小看这些小发明,它们能解决大问题。”柴国梁说。
截至目前,柴国梁已带领工作室成员取得11项发明专利。但他最骄傲的不是证书,而是带出了一群能“挑大梁”的徒弟。他的带徒方法很简单:先在车间练基本功,再独立解决简单故障,最后参与攻关项目。每天早会,他会给徒弟们出“实战题”,比如电解液发黄该如何处理;每周五,他会带着大家复盘一周的生产问题。如今,车间里的技术骨干大多是他的徒弟。“技术要传下去,工匠精神更要传下去。”柴国梁边说边手把手教徒弟调试电极。
如今,金川集团生产的99.97%高纯电解镍已广泛应用于航空航天、深海探测、新能源汽车等领域。52岁的柴国梁依然保持着30年如一日的习惯:每天提前半小时到车间,绕着几十排电解槽走一圈,摸摸极板的温度,看看电解液的颜色,检查设备的运行状态。
有同事劝他“年纪大了,该歇一歇了”,他却笑着说:“这些槽子就像我的‘老伙计’,一天不看就不踏实。只要国家还需要高品质镍材,我就会一直干下去。”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