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25年,天文学家哈勃发表了一篇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论文,宣布他在形状不规则的天体NGC 6822(巴纳德星系)中发现了11颗造父变星。这类恒星以其径向脉动和亮度周期性变化而闻名,哈勃的这一发现为解决当时关于“星云”本质的激烈争论提供了关键证据。
20世纪初,科学家们对星云的认知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。沙普利认为,星云只是银河系内部的气体云结构,银河系本身已经非常庞大。而柯蒂斯则主张,星云是与银河系相似的独立“岛宇宙”,只是距离地球非常遥远。哈勃的发现表明,银河系并非宇宙中唯一的星系,而是无数“岛宇宙”中的一个,这一观点彻底改变了人类对宇宙尺度的认知,开启了现代宇宙学的新纪元。
哈勃的发现离不开勒维特此前的研究。1912年,勒维特发现造父变星的脉动周期与其光度之间存在明确的定量关系,即“勒维特定律”。通过测量造父变星的脉动周期,可以推算出其内禀亮度。根据平方反比定律,恒星的视亮度会随距离增加而减弱,因此比较内禀亮度与视亮度即可计算出距离。哈勃利用这一方法,分析了50多张由威尔逊山天文台的胡克望远镜拍摄的NGC 6822底片,识别出11颗造父变星,并计算出NGC 6822距离地球约214千秒差距(kpc),这一距离是沙普利此前估计的银河系直径的两倍。哈勃在论文中明确指出,NGC 6822是一个独立的恒星系统,而非银河系内部的气体云。
在研究NGC 6822的同时,哈勃还在仙女星系(M31)和三角星系(M33)中搜寻造父变星。1929年,他发表论文,将这三个星系的造父变星距离数据作为关键依据,绘制了星系速度与距离的关系图。图中显示,距离越远的星系,远离地球的速度越快,这一线性关系为宇宙膨胀提供了观测证据,并引出了“哈勃常数”——描述宇宙膨胀速率的参数。
事实上,1927年,勒梅特已发现宇宙并非静态,而是会膨胀或收缩,并推导出了类似的关系式。但由于其论文用法文撰写,当时未受关注。如今,为表彰勒梅特的贡献,天文学界已将“哈勃定律”更名为“哈勃-勒梅特定律”。
哈勃最初估算的哈勃常数约为500公里/秒/百万秒差距(km/s/Mpc),但随着观测技术的进步,这一数值不断被修正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天文学家围绕50与100 km/s/Mpc两个数值展开激烈争论。1990年代,“哈勃空间望远镜关键项目”将造父变星的测距范围扩展至近20百万秒差距,并结合其他次级测距方法,将宇宙距离阶梯延伸至约400百万秒差距的尺度,最终得出哈勃常数为72 km/s/Mpc,精度约10%。
目前,测量哈勃常数主要有两种方法。一种是经典的宇宙距离阶梯法:首先通过视差法测量银河系内造父变星的距离,然后在包含Ia型超新星的邻近星系中寻找造父变星,比较亮度以估算邻近星系距离,最后在遥远星系中寻找Ia型超新星,通过亮度比较测得其距离。另一种方法是通过测量宇宙微波背景(大爆炸遗留的辐射)的温度与偏振涨落,利用标准宇宙模型拟合这些涨落,得到不确定性小于1%的高精度哈勃常数,约为67 km/s/Mpc。然而,这一数值明显小于基于造父变星和其他恒星距离标尺得到的结果(约69~74 km/s/Mpc),这一差异使哈勃常数成为宇宙学中最重大的谜题之一。
科学家们尚不清楚这种差异是由测量误差导致,还是需要引入“新物理”来解释。今年,国际科研团队基于“暗能量光谱仪(DESI)”项目的数据,发现暗能量可能并非恒定不变。未来,新一代望远镜和引力波探测器将进一步提升测量精度,或许能解开这一谜题。一个世纪前,哈勃的发现拓展了人类对宇宙的认知边界;如今,科学家们仍在哈勃常数的争议中探索宇宙的真实面貌。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