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,一场备受瞩目的试验刚刚落下帷幕。这场试验没有将航天员送入太空,却让无数航天人如释重负——梦舟载人飞船“零高度”逃逸飞行试验取得圆满成功,标志着中国航天事业又向前迈出了坚实一步。
“零高度”逃逸,这个听起来有些矛盾的术语,实则蕴含着极高的技术难度。它模拟的是火箭尚未点火、仍停留在发射塔架上的状态。此时,飞船的初始高度和速度均为零,一旦火箭推进器出现泄漏或起火等紧急情况,逃逸系统必须在极短时间内将返回舱从危险区域“拽”出。在酒泉的试验中,逃逸发动机点火后,船塔组合体在固体发动机的推动下飞行约20秒,随后逃逸塔与返回舱顺利分离,最终通过群伞减速和双层气囊缓冲实现安全着陆。
这一过程看似短暂,实则充满挑战。火箭未起飞时,飞船与燃料箱的距离最近,一旦发生意外,逃逸系统的反应时间以秒计。低空飞行时,空气阻力和姿态控制的复杂性远高于高空。历史上,1983年苏联联盟T10A任务就曾上演惊心动魄的“零高度逃逸实战”。发射前90秒,推进器突然泄漏起火,逃逸系统在6秒内将返回舱带离塔架,随后火箭爆炸,两名航天员最终安全着陆。这一案例充分证明,“零高度”逃逸并非形式主义,而是将发射前最极端的“万一”转化为“可控的安全”。
此次试验不仅验证了逃逸功能,还同步测试了返回舱的结构强度、电源系统和推进系统,堪称一次“多科目联考”,为后续更复杂的试验奠定了基础。回顾历史,1998年神舟飞船也曾进行类似试验,次年神舟一号便成功首飞。按照这一节奏,梦舟的首次无人飞行和长征十号火箭的首飞或许已不远。
梦舟载人飞船的设计理念远不止于“逃生舱”。它是一款“一船两用”的“多面手”,采用模块化设计,可根据任务需求更换模块。执行登月任务时,搭载深空探测模块;执行近地空间站运输任务时,则更换近地模块。其载人能力提升至7人(神舟飞船为3人),也可单独运输货物。这种设计大幅降低了长期航天任务的成本,无需为登月和近地任务分别建造专用飞船。
与国际主流新一代飞船相比,如美国的猎户座,梦舟的“可重复使用能力”进一步压缩了成本。未来,飞船返回后经检修即可再次执行任务,为月球科研站的“常态化运行”提供了经济可行的方案。梦舟的逃逸系统实现了重大升级。神舟飞船的逃逸系统独立于火箭,而梦舟采用“无整流罩设计”,将逃逸功能直接集成到飞船上,实现“飞船自主逃逸”。
这一“一体化设计”并非简单调整位置。梦舟首次采用“固体变推力自控发动机”,可根据飞行姿态实时调整推力,使返回舱受力更平稳,落区更精准。相较于神舟飞船的“固定路线逃逸”,梦舟的逃逸系统如同配备“智能导航”,安全性和精度均大幅提升。这种“兼顾当下与长远”的设计思路,正是航天工程可持续发展的关键。
梦舟的“搭档”长征十号重型火箭,其性能直接决定了逃逸系统的难度上限。长征十号的推力和燃料规模远超神舟的“专属火箭”长征二号F,这意味着一旦火箭在发射前或上升段出现问题,潜在的爆炸能量和冲击范围将更大。因此,梦舟的逃逸系统必须做到“更快、更远、更准”:在毫秒级时间内联动所有系统,确保飞船在极短时间内飞离危险区;低空开伞时,降落伞需稳定张开,避免因速度过快或高度过低导致故障。
试验中的一个细节颇具匠心:逃逸塔分离前,顶端会先进行“姿态反转”,将返回舱朝空中“抛”一下,以提升高度,为后续群伞减速争取时间。双层气囊的设计则进一步保障安全:外层“泄压吸能”,内层“稳定姿态”,确保返回舱不会翻倒。这些细节体现了中国航天“与风险较劲”的态度。
梦舟还充分考虑了“落区问题”。未来长征十号将在海南文昌发射场发射,那里临海。万一逃逸后落入海中,飞船也能应对。尽管神舟飞船一直采用陆地回收方式,但梦舟实现了“陆地、海面双兼容”,相当于多了一层“退路”。这种“不遗漏任何一个风险点”的思维,正是中国航天的“安全观”:不存侥幸心理,用极致的细节换取绝对的安全。
从1998年神舟飞船的零高度逃逸试验,到2024年梦舟的技术升级,26年间,中国航天始终走“扎实路”而非“捷径”。如今,距离2030年载人登月目标还有几年时间,梦舟的这次试验如同为整个登月工程“上了一道安全锁”。接下来,长征十号的首飞、最大动压逃逸试验等关键节点将陆续展开,每一步都走得稳、走得实。